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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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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祝螢大步跑上前,用手裏的洗靈珠對準瘴氣,手指掐訣,薄弱的靈氣沖上前將瘴氣吸進珠子裏。但現在的瘴氣不比他們白日裏的那般輕松,如此僅僅只能收集到微弱的一層。

而剩下那些仍然包裹著秦嶼,黑沈的氣體緊緊纏繞,撕裂著他的心魂,絲絲瘴氣趁亂侵入他的經脈之中,攪動著本就紛亂的心緒。

祝螢情急之下只能拿出那把佩劍。

這或許是她身上唯一能夠與之相較的寶貝了。

她拼盡全力,感受著體內經脈的振動和靈力的流淌,指尖不住顫抖著。她本就駕馭不了這把“清欲”,當時拿起來砍斷秦嶼腳踝上的鐵鏈就已經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堪堪只能舉起來,更別提還要運靈氣用劍。

此時已是窮途末路一般,咬牙想要用盡所有靈力將劍運起。

清欲劍聞聲而動,艱難地從地上飛起來,劍光一閃劃破黑霧,解除了對秦嶼的桎梏。

他虛弱地倒在地上,身上全是一些刺破的痕跡,滲著血跡,臉上的血痕滑過高挺的鼻梁,滴落在指尖。

祝螢手一松,劍掉在地上,她耗費了巨大的靈力和力氣,一斷掉就身形不穩。原先捉妖獸的時候從未有過這般體力耗盡的感覺,難怪都說靈力就好比修煉者的命脈,大量輸出後筋疲力盡,體內像是有東西灼燒一般,難以支撐。

但她只停留了片刻,頭發淩亂披散在肩,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狼狽地走過去。

“秦嶼……”

秦嶼動了動手指,被她扶了起來。

他擡起頭,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神在瘴氣散去,遇上這張滿是驚慌的小臉時,添上了一抹欣喜。

只因為周遭都是黑色,陰沈的天氣與兇惡的瘴氣裏,唯獨眼前這一抹紅艷的色彩獨占了他所有視線,像映照在漫漫長夜裏的一束光,一出現就讓旁邊的所有骯臟都消失了一般。

“師妹!你們在哪?山上似有異動!長老要封結界了,快下山!”祝螢身上的傳音石裏傳來齊羽山焦急的呼喚聲。

而秦嶼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前只記得映入眼簾的紅。

難怪她喜歡紅色。

的確很美。

*

秦嶼醒來的時候,眼前不再是方才那片陰霾叢生的竹林,似乎是換了一個地方。身邊雜草叢生,擡頭望也不看見頭頂的夜空。

他剛支起身子,渾身的經脈傳來陣陣劇痛,尤其是腹部的感覺更甚,仿佛有無數螻蟻攀爬吞噬,密密麻麻地鉆過他體內的各個角落。

“噓——”

一只冰冷的手覆上他的嘴唇。

祝螢趴在他身邊,作噤聲的動作。她臉上是斑駁的汙漬,淩亂的發絲裏摻雜著野草和樹葉,原先插在腦袋上的發簪和步搖不見了蹤影。平日裏只見過她紮起兩團發髻的樣子,第一次見她披發,卻是這般狼狽的情形之下。

而她的手格外的冰,之前只有過很少幾次觸碰過她的手,總是溫暖的。可現在卻是同他一樣寒意凜凜。

祝螢收回手,探著身子往外看了看,然後壓低聲音道:“這裏應該暫時是安全的。”

她松了一口氣,把手移開,目光緊緊盯著秦嶼:“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重,我一己之力把你拖到這裏,累死我了。”

秦嶼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沾染上許多泥土的痕跡。

他們現在處在一個洞穴裏,這是祝螢特意挑選的避身之所。這裏瘴氣稀薄,也能藏身,不易被瘴氣發覺氣息。從方才的竹林到這裏有一小段距離,秦嶼失去了意識,只能靠祝螢一個人一邊小心翼翼地躲著瘴氣,一邊拖著秦嶼前往洞穴。

她帶著一個傷者,沒法順利下山,只好先找個地方躲躲。

“其實……你可以下山,不用管我。”

秦嶼垂眸。

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不知離戌時還有多久。方才瘴氣異動,山底下的長老肯定有所察覺,指不定就要在戌時之前就關閉結界。到那時,他們就只能和這滿山瘴氣共度一晚,身陷兇險之中。

離開才是上上之策。

祝螢皺了下眉,撇撇嘴:“我已經用那麽多瘴氣把你換下來了,現在把你丟下,豈不是兩樣都虧了?這叫賠了夫人又折兵。”

秦嶼啞然,每次面對這種問題,她總是有自己的一番道理,說得頭頭是道的,讓人不知道怎麽反駁。

“你不該換的。比起瘴氣,我……”更沒有價值。

祝螢立馬打斷他,從懷裏拿出兩顆珠子,臉上是狡黠的笑容:“我只給了他一顆珠子的量,還有一顆呢!雖然剩的不多,但是總歸還是有的!”

還好她聰明,沒有把雞蛋全放在同一個籃子裏,將多的那個交了出去,迷惑了高華,再從而給自己保留了一些。

“而且明天我們還有一天,大不了明日我再和師兄收更多更多的瘴氣。就算、就算拿不了這一輪的第一,能晉級下一輪就好了!等第三輪我們再沖刺比試大會的魁首,一樣可以有獎勵的!”

“反正上一把我們多虧了你得了第一名,這把拿不到也沒事。”

“第一名可以再有,也可以有好多好多個,但是秦嶼只有一個。”

秦嶼只有一個。

這句話仿若灰暗無光的天際中滑落一道流星,照耀出黑夜的本真,又像平靜的天際裏閃爍著煙火的摧殘。

秦嶼看向她的眼眸,晶瑩閃爍,如同她的名字一樣,是遼闊無垠的夜空中的螢火蟲發出迷人的亮光。

他看了許久,在就要沈醉其中之時低頭輕笑一聲。

“你笑什麽?”祝螢輕輕碰了碰他的衣袖。

難道反派不信她這一番肺腑之言?還是說有點太中二了?

“沒什麽。”

這點小插曲祝螢沒放在心上,那邊盤旋在樹林上空的瘴氣發出陣陣刺耳的聲音,隨時有可能朝他們這邊過來。

“你可知為何那瘴氣攻擊你?”

祝螢想起方才高華他們松開秦嶼後,瘴氣源源不斷而來,又只圍困他一個人,包括這一路上她帶著秦嶼找躲避的地方,也是如此。瘴氣似乎並不關心她,只在意她旁邊的秦嶼,拐著彎地想要侵入他的體內。

說起來上次在映日林裏也挺類似。

那只三角獸原先避著秦嶼走,後來妖性發作竟然直接沖向秦嶼,放棄了她和師兄兩個近在眼前的獵物。

總讓人覺得不是什麽巧合。

秦嶼搖頭:“不知。”

“那你現在可有感覺不舒服?”

這些瘴氣會侵入身體經脈之中,四處游走並吞噬靈力,腐蝕經脈,誠然他已無任何靈力,但若是瘴氣進入體內定會傷到他五臟六腑,損毀脈絡和根骨。只是不知道她之前用劍劃開瘴氣時有沒有清除幹凈,會不會有漏網之魚趁虛而入。

“沒有。”

秦嶼感受著體內的混亂,沒有如實回答。

“他有。”

洞穴深處突然傳來一道甜甜的聲音。

祝螢被嚇到,趕緊往後一看,這才發現黑乎乎的洞穴裏面的一塊巨石下竟然還藏了一個人。

“你是誰?”

模樣清秀可愛的小姑娘聽到她的聲音,連忙閃身躲到巨石後面,探出一個小腦袋,悄悄觀察著。她一身灰色道袍,麻花辮垂在肩膀上,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往這邊瞧,卻不回答。

灰色衣服,那應該是隱塵宗的弟子?

祝螢記得只有隱塵宗眾人都身著灰色,平時也是獨來獨往,不與其他宗門交流接觸,悶不做聲的,存在感很弱,看起來如同他們的宗名一般隱於塵世之外。

不過這名女弟子看起來很怕她一般,說完剛才那兩個字後就躲在巨石背後,不肯出聲。

“師妹!”

遠處傳來齊羽山的呼喚,他從傳音石裏得知祝螢的情況後,便說什麽也要上山來找她。所幸趕在結界關閉之前找到了她。

祝螢趕緊帶著秦嶼回應他,三人好不容易終於會合。

“我們快下山吧,結界要關了。”齊羽山看見小師妹的第一眼又是慶幸又是心疼,此時的祝螢哪裏還有以往在宗門裏驕縱慣了的樣子,衣衫不整,長發散亂。

“好,師兄,還有一個……”祝螢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想起洞穴裏那位弟子,正欲叫她一起,卻見對方一手遮著臉,慌裏慌張地從裏面跑了出來,一句話也沒說,像是逃命一般往山下去。

“奇怪。”

三人結伴迅速下山,趕在結界關閉之前回到了住處。

得知了瘴氣被收走後,齊羽山本想安慰祝螢一番,卻看她像是沒事人一樣還說說笑笑地寬慰他,讓他將想說的話吞回了肚子裏。

直到她笑著笑著,突覺頭暈至極,暈倒在房內,嚇得齊羽山連忙把她扶到床榻上診脈。

“她這是靈力用得太多太急,一時攻心,身子太虛弱了。”祝螢此時渾身發冷,手腳冰涼,額頭卻發燙,便是非常顯著的癥狀。都是平日裏不好好練功養身體的緣故,這一下子用這麽多靈力將秦嶼從瘴氣手裏救下,恐是無法承受。

齊羽山先給她輸了些靈力,安穩她體內的經絡,再從儲物袋裏取了些靈藥給她服下。

“你現在身體這麽虛,明日怕是不能去山上了。”

“啊?可是我、我還沒有收夠那麽多瘴氣……”恢覆清醒的祝螢聽到這堪稱噩耗的消息,又嚇得快暈了過去。

齊羽山一本正經,很是嚴肅:“若你還想要你這身子,便先好好養著。上山的是交給……”他看了眼一旁坐著的秦嶼,渾身是大大小小的傷,脖頸處還有一道劍痕,“師兄我。我定會盡力給你收很多瘴氣。”

“你們倆明日都好好呆著養傷。”

祝螢知道他這是在安慰自己。現在他拖著兩個病號,儼然成為這個家裏的頂梁柱。但僅僅只他一個,肯定是除不了多少的。

她想要的第一名怕是遙遙無期。

可是她也並非不識時務的。

健康是第一生產力。若是沒有健全安好的身子,也沒法好好完成任務,更別提奪什麽魁首了。她明白,做任何事得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盡力而為。

此時的她的確不能強撐。

要是還給他們添什麽麻煩就更不好了。

“好,都聽師兄的。”祝螢把自己身上的兩顆洗靈珠都交給他,揚起一抹笑容,“那我先睡了,師兄明日小心些。就算收不到多少也沒關系,大不了我們就早早收拾東西回家!”

“嗯,你好好休息。”齊羽山收好靈藥,同秦嶼一起出了房門。

關門那一刻,卻見床榻上那蜷縮成一團的床被微微起伏顫抖。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看向同樣望著屋內的秦嶼,他臉上和身上的傷還在流血,卻仿佛感知不到一樣。

齊羽山胡亂將懷裏的靈藥塞給他,嘟囔了一句:“你倒是能忍。”

秦嶼握著那瓶靈藥,目光久久凝在房門上,瞧著映照在窗紙上的閃爍的燭火,耳邊是一絲絲微弱的抽泣聲。

他看向腰間緊緊拴著的暗紅色香囊,眸色晦暗不明,湧動著不可言說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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